千锤百打的糯米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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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沁骨沉渊》01

百里&时影

冷血傲娇大神尊&清冷温柔小神官(仙侍)

前世今生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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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万法万物,依缘而生,皆是虚妄,如流逝之时,如泡沫中影,无法抓握,无常变幻。

 

都说,世间最最不可把握的,不过追逝之时,虚无之影。

时,影。

 

七日。

时影升入九重天,已经七日了。

 

高处不胜寒,九重天边仙霭缭绕,盈虚变幻。一道颀长身影斜映于地,如这道身影的主人一样,单薄,落寞,却修然而立。

 

今日时影依旧一身白衣,唯一不同的是,他又郑而重之地,在他纤细的腕子上,系上了一根细细的麻绳。

粗糙的麻草编织而成的手绳与神官的服饰相比显得格格不入,却又好像与他瘦削如花枝的腕骨契合无比。

 

──在凡间,在人至亲至爱死后的第七天,作为亲眷要为其披麻戴孝,行哀悼丧祭之礼。

但天界自然不会有孝布麻衣,他便只能以腕间哀丝为寄。

虽说天上一日,地下一年,但时影还是执着地按照凡间的习礼,一步步地走出内殿,面朝着这九重天上的玄云,折膝跪在了地上,叠掌举过头顶──

 

一拜,神都一梦,已作经年。

二拜,故人长别,郎君千古。

三拜,结发永合,之死靡它。

 

他二人曾以鲜血沁于玉骨为誓结为夫妻,如今玉骨微光未消,便是誓约未断。

二郎,我一定会找到你。

时影在心中默念道。

 

远处的云似渲染了粘稠的墨,招摇弥天,好像随时都能将万物吞没。

宿命轮回,六道无穷,他要如何寻找呢。

 

神官平湖一般波澜不惊的双眸泛起了涟漪,垂眸间,似有清泪滑落。

无论如何,既然没有忘记,那他便会拼尽全力,留住这份记忆。或许,这便是百里弘毅在轮回之中,不愿消逝的爱。只要他不忘记,他的夫君,百里弘毅,便没有真正的离开。

他要带着这份爱,活着,期盼,等待,寻找……

 

 

“唉呀!小影你这是……”

惜恬被吓了一跳,站在原地动也不是,不动也不是。

 

她也是这天界的小仙官,时影掌草木百花,她司百果,品级虽没有时影的高,但资历稍深,对天界之事了解颇多,时影初来九重天这几日,她对人照顾有加。今日天宫要设大宴,需要他们布置花果宴品,她担心出了差错,才提早赶来时影宫殿,却不想撞见了这一幕。

 

时影并未解释,也未加隐瞒,指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,站了起来。

 

“你怎么哭了?小影……你是在…祭拜谁吗?”

阿恬小心翼翼地问完,又自顾自摇摇头,皱眉道,“可是神界……”

神界怎会有这种仪礼。

 

“是。”时影淡淡答道。

 

“悲莫悲兮生别离……”时影喃喃着,像是在自言自语。过了片刻,才抬起头答道,“我在,思念一位故人。”

 

“故人?”

阿恬觉得奇怪,时影才来了几日,在神界自然没有什么故人而言,那么……

“你们何时相交的?他也是是神官吗?”

 

时影深吸了一口气,看向阿恬,却并没有回答阿恬的问题,而是道:“姐姐也听他们议论过吧,他们都说,我是异类。”

 

异类倒不至于,只是那些神仙确实看不惯他,说时影不过一个初入九重天的神官,仗着品级稍高,自恃清高独来独往,与他们格格不入……

 

阿恬连忙道:“唉呀,那是他们嫉妒你……”

 

“我承认,我确实是异类。”

时影摇了摇头,自嘲地苦笑了一下,道,“因为,凡间的记忆,我全部都没有忘掉。”

 

阿恬吃了一惊,连忙道,“这种傻话可不能乱说!”

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,道,“私自窃取锁魂灯的记忆,是要被剔去仙骨的!”

 

“我知道。”

时影解释道,“可是我并没有见过我的锁魂灯,更没有私自打开过,但这些记忆,自我成仙至今,也一直没有被摄去,我也不知道,是为什么。”

 

“不应该啊?你不是从九重天门飞升上来的吗?怎么会……”

阿恬不可置信道,“天界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……”

 

“或许……”时影叹了口气,“这就是…天命吧。”

 

是对他的惩罚。

也是对他的慈悲。

 

阿恬看着时影,心中有疑惑,也有些理解,毕竟她没有凡间的记忆,不能共情时影的痛苦,但这几天里,她能从时影的反常上察觉出什么来。因此,她只是叹了口气,叮嘱道:“罢了,你且记住,小影,这件事情,还是千万不要对旁人讲起,否则他们才不会管你是如何记得凡时的事情的,届时肯定还是按天规处置你的……”

 

“我自然知道。”时影看阿恬格外凝重又担心的表情,笑了笑,道,“小影还没有那么傻。”

 

 

凡人升入九重天之前,都会被锁魂灯收回前世记忆,脱胎换骨,为的便是让这些人了却凡心牵挂,忘却前尘往事,从此一心为天界效劳。

而偷取锁魂灯、妄图找回前尘记忆的,便是触犯天规,会被剔除仙骨,永世不得位列仙班。

 

不过,迄今还未有任何一位神仙触犯过天规,妄图找回前世记忆。毕竟,安享八方朝拜、受万民信仰,无病痛灾祸,不必像凡人一样经受轮回之苦,又有谁会舍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神仙之位呢。况且,已经全然忘却的东西,便没有惦念、没有牵挂,没有想要重拾记忆的欲望。

 

因此,阿恬让时影永远隐瞒这件事情,否则,神族才不会深究他是为何没有被锁去记忆,定然是直接将他以天规处置,剔去仙骨,打入轮回地狱。

 

“其实,这九重天,早已是腐朽凋敝,那些神仙身居高位,却大多是尸位素餐,安享凡人的信仰和香火,却懒得为他们还愿,出了差错也只会互相推诿,你虽贵为神官,还是要谨慎行事。”

阿恬时常这样劝他。

 

其实不必由阿恬提醒,时影本就不是莽撞生事之人。

他初升天界,便做了侍草木、掌百花的神官,肩负着凡间春秋四时之变,比多数庸碌无为的仙侍仙娥高了不少品级,有不少神仙看不惯他,他也只是装作视而无见而已。

 

 

“唉呀!差点忘了正事了!”

阿恬一拍脑门,忙道,“小影,你的花养的如何了?我们快去挑选宴品吧!”

“今日的大宴可是设在玄云殿!那位可是个了不得的尊圣呢!”

 

这话从时影来到九重天的第二日便时常听阿恬说了。

 

不止阿恬,附近宫殿的许多神仙,甚至路过的小仙娥们,都会时不时谈论起一位住在玄云殿的神尊。

 

有关那位神尊的“传说”都很笼统,故而时影根本难以想象,或者说,是懒得探究那位神尊究竟是何方神圣。

 

说是传说,是因为那位神尊,并非天族中人。相传当初便是这位神尊平乱三界,训服一众上古神兽,开天辟地、晏清宇内,才有了如今的六道、八方、九重天。

 

神尊此次历劫归来,天帝自然要前去迎合问候,故而命人在神尊所居的宫殿设宴,自己亲自前去拜贺。

──毕竟这位神尊才懒得前来九重天赴宴,没人能请的动神尊大驾。

 

从阿恬口中得知,这位神尊素来不喜神界中人,连天帝也不放在眼里,几乎从不和九重天的任何一位神仙打交道,所以关于这位神尊,也就只有这些模模糊糊“传说”了,绝大多数神仙不仅从未亲眼见过神尊,甚至连神尊的名讳是什么都不得而知。

 

不喜欢神界。

时影修剪着牡丹花叶,心想,他也不喜欢神界,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。

仙法养育而成的牡丹花蓓蕾初开,芳鄂韡韡不似凡花,他却还在怀念神都的牡丹。

 

这诺大天宫,举目只见殿宇森然凌厉,九重玄云泠泠莫测,神宫百花园里的花草,比不上百里府后花园的半分春色。

天宫没有四季,没有风霜雨雪,没有神都的热闹,更没有他的夫君,百里弘毅。

 

时影和阿恬挑选好了花草和果品,带着一众仙娥来到了玄云殿外。

 

玄云殿地处九重天宫之外的鸿蒙之境,一路清冷肃然。可到了玄云殿外,时影发现原来天界也是可以热闹起来的:众神们为了祝贺那位历劫归来的上古神尊可谓是费尽了心思,纷纷带着自己的仙器宝物前来拜见,不过大多数是被拒之门外,等在殿外叹气。

 

守门的神卫验过时影惜恬等人准备的宴品,打开了结界。

 

“呵,有些神仙再怎样清高自恃,踏进这玄云殿,还不是像个最下等的仙侍一样,莳花弄草、端茶送水~”

不知是谁阴阳怪气了这么一句,正好传进时影和阿恬耳朵里。

 

阿恬扭头想看是谁在挑事,时影摇了摇头,道:“罢了姐姐,我们走吧。”

比这更不堪的话语也不是没有听过,他只想快些办完差事离开。

 

时影吩咐仙娥们将准备好的宴品布置在席间,期间有几个仙娥因为太过紧张险些出了差错,全靠时影小声提醒照看。

 

天帝正坐在上席,而坐于主位的那个想必就是神尊了。

 

仙娥们之前听说神尊的原身比上古神兽还要庞然可怖,一时间竟无一人敢去上席,互相发着抖推搡推脱,最后只能时影亲自上前。

 

时影俯身垂首,为神尊和天帝倒了酒,并未向席间二人分出过多视线,余光只瞥见一片玄色衣角。

 

“百里神尊,本君代神族祝贺您历劫归来,以后我神族一脉还请您……”

 

哗然一声巨响,天帝恭维谄媚的声音被打断。

 

莹润如玉的琉璃瓶从时影受惊颤抖的指节脱落,发出清脆贯耳的声响,登时化作一地似冰刀般锋利的碎片,折射出泠泠寒光,酒液飞溅,狼藉一地。

 

这一声如击磐碎帛,大殿一瞬间安静下来。

 

“……百…百里?”

 

时影此语一出,更是令满殿皆惊。

 

时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嗓音也变得颤抖,

“百里,真的是你?!你怎么唔唔…!”

 

“小影你疯了!快噤声!”

阿恬想也未想便冲上前,情急之下直接捂住了时影的嘴巴,按着人一起跪在了地上,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被惊动的神尊,又赶紧低下了头。

 

此时众仙神的目光又纷纷转向高座之上的神尊脸上。

 

窃窃私语,议论纷纷。

 

百里神尊只是皱了皱眉。

心里不耐烦地想着:神族这次又要搞什么把戏?

他懒懒地喝了口琼露,无动于衷地等着天帝的说辞。

 

神族为了讨好他,仙器、仙药、包括美人,送来玄云殿的不计其数,千万年来,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,实在叫他乏味。

 

“何人喧哗。”果然,天帝干咳了一声,问道。

 

阿恬扯了扯时影的衣袖,先叩首道:“回帝君,只是…是刚飞升上来的小仙,不懂规矩,请您……”

 

时影愣愣不语,目光还停留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上。

 

二郎,为什么二郎不看他?难道没有认出来自己吗?

 

天帝看向时影,呵道:“你这下仙还呆愣着做什么!你叫什么?还不快向神尊赔罪!”

 

时影痴痴地仰望着高座之上的神尊,似乎还是没有回过神:“……百里,真的是你吗?”

“我是小影啊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

百里皱了皱眉。

他知道神族虚伪做作,只是如今这往玄云殿塞人的方式,竟这般大胆了么?

 

“可是为何你……唔唔──?!”

时影忽的不能发出声音了,只剩灼灼的目光急切而激动,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。

 

“还敢放肆!”

天帝亦不知出了什么差错,他安排的仙侍明明尚未到场,他情急之下用术法噤了时影的声,转而对神尊恭敬笑道,“此次天界遴选仙侍无方,让这下仙冒犯了神尊,还请百里神尊见谅。”

 

百里神尊并未有所回应,天帝讪讪地收了脸上尴尬的笑,示意人将这冲撞神尊的小仙带走。

 

时影被惜恬一步三回头地拖走,他不知道百里为何会露出那种漠然、甚至是不耐烦的表情。

百里明明看见他了的,却好似全然忘了他似的,对他无动于衷。

 

那是他的百里吗?时影几乎要怀疑,自己方才是出现幻觉了。

 

不过,被赶出去的不止时影,不过多时,众神全都被神尊赶了出去,天帝也不例外。

 

神尊只说众神吵得他头疼,只想休息,便将这些趋炎附势的神仙们都打发走了,大宴不了了之。

 

不知神族这次又是演了一出什么戏,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打算。

为图清净,他早已经将六界大权交给神族管理,却不想神族阳奉阴违,频频想在玄云殿做手脚。

他自然是不惧于应对这些把戏的,踏平那九重天门也是轻而易举,只是神族这些年来到底也算治理得当,他便懒得计较。

百里闭目养神,只觉得心烦。

 

从宴席之上出现了那个插曲之后,他便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心口像是被压了什么重物似的,沉甸甸,却又空落落的。

 

方才那个假装“冲撞”他的小神官,灵力并不充沛,对他而言不过蝼蚁小辈,却让他莫名有些不安。

因此实在蹊跷,毕竟那些装模作样的神仙们,他从来都懒得搭理,连天帝老儿的容貌他都记不得,怎会对一小小神官有什么印象。

 

最后百里把问题归于:大概是神族这次呈上的酒有什么问题。

 

 

时影失魂落魄地回了宫殿,直到被阿恬的声音打断了思绪。

“小影,你今日……”

 

时影大梦初醒一般,缓缓眨了眨眼睛。

他问道:“姐姐,你方才,看清楚神尊的容貌了吗?”

 

“怎么了?小影?”

阿恬自然不大记得了,惊惧之下谁敢乱看,她担心地看着时影,时影一直冷静沉稳,方才却这般反常,她便问出了心中的疑虑,“难道,小影你认识神尊?”

 

“是,我的那位故人,他和这位…神尊…长得一模一样,也叫百里……”

 

惜恬吃了一惊:“还有这种事情?可他似乎不认得你了,小影,你没有认错吗?”

 

不会认错的,那是他的夫君,朝夕相伴的夫君呐……

 

时影自己也是十分吃惊,他竟一点也不知,二郎的原身竟是那鸿蒙之境、玄云神殿的百里神尊?

曾经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郎君,怎么会是那高高在上、遥不可及的上古神尊呢?

 

“不对不对,玄云殿……百里…”

时影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,不知在说些什么,魂不守舍的。

“纷吾乘兮玄云…逾空桑兮从汝……”

 

“他是…他是……”

时影指节颤抖,阿恬为他倒了杯茶,方递向他手中,便再次摔落在地上。

 

白衣翩旋,时影冲出了内殿。

 

“小影你去哪儿!”阿恬急忙要追上去,可只瞧见一片残影。

“小影!你被禁足思过了,不能再犯错了小影!”

 

 

爱而生欲,欲则生痴。或许爱就是这样,虽虎口之患,心存甘伏,投泥自溺。

身为神官的他不会知道,他此生苦苦坚守着的,啮血沁骨的誓言,将会带着他,一起沉进爱恨嗔痴的深渊,裹挟着,慢慢的,沉下去……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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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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